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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模糊的淚眼中,犀茴看到趙柔狠絕、不留餘地的眼神,這種眼神讓她肅然起敬,她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眼神,她想,或許是分開那麽多年、經歷了她所未經歷的事才發生的改變吧。

只不過,這一前一後的變化來得實在太快。

“阿姊,你知道我……”

“阿姊知道你的志向。”趙柔惡狠狠地盯著犀茴。

那雙如鷹般犀利的杏眸,仿佛將犀茴扯回到了在趙家府邸過活兒的時候。

那時,天高海闊,她的姐姐哥哥們不是學習女工禮儀就是學習詩書禮經,他們說將來要成為像父親一樣偉大的人。放眼整個趙府,只有她趙楽和趙柔習了武。

趙楽總說,以後學有所成,一定要走出這高高的府邸宅院,騎著一匹小白馬、扛著一柄絕世寶劍周游列國,管它是政治聯姻還是父母之言,統統都不要理睬。

當人生軌跡發生變化後、當歷經生死與分離後,她的志向早就改變了。

在現今這個只認同強者才有存在價值的社會裏,她要變得更加強,強到讓大多數人承認自己的存在價值。

至於阿姊,縱然算是一個停泊地,但終究只能算是鳥兒暫時歇腳的港灣,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永遠停留。

現在,她的阿姊竟然要強行將她以後的人生都栓到了一個男人、一國君王的身上。

幸也,不幸?

“我不管你現在為誰效著力,你都必須代替我成為秦王的利劍,這一生都必須為他效力,這一生都必須為他而活。”趙柔五指深深地掐住犀茴的臉,“如果你不答應,化作厲鬼,我也會纏著你的,讓你永生不得逍遙。”

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那眼神異常的冰冷又異常的火熱,她是那麽的不甘心,她是那麽的不情願。

那眼神中不斷有強烈又濃烈的感情奔流而出,她似在宣告,她愛那個男人,極愛極愛,愛他勝過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她這個同胞姐妹;她又似在宣判,你欠我那麽多,就請用你以後全部的人生與自由來償還吧!

分開的十年,她發生了什麽,她不知曉。或者,從出生到懂事起,她一直都不知道趙柔想要的是什麽,她從未了解過她。

一直以來,她都秉承著腦中那固有的觀念,她阿姊的夢想就是嫁一位如意郎君然後養兒育女,一生一世衣食無憂的住在邯鄲繁華的府邸之中,像一直被豢養的金絲雀一樣。

直到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

十年時間,足以將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改變掉,她是如此,她的阿姊亦是如此。

噗,趙柔口中噴出的鮮血打斷了二人間的沈默。

噗,又是一口,噴薄而出的鮮血濺在犀茴絳紅色的袍子上亦濺在趙柔白色的袍子上,絳色沾染上紅色頂多溶合變深,而紅浸染了白,白則會被吞噬殆盡、徹底失去自我。

前一刻還義正言辭的趙柔此刻已然奄奄一息,她倒在床榻上斷斷續續地呼吸著,先前還感情充沛的眼睛已經時不時的在翻白眼了。

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證明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消逝,有幾個類似太醫令的老頭正在焦急地為她診斷,犀茴本想退開,可趙柔就是抵死不松開抓住犀茴衣袍的手。

犀茴忽然很想笑,但她終究沒有笑出來。

她任由趙柔拉拽著,她重新跪好,端端正正地給趙柔磕了三個響頭,磕完,她握住趙柔的手,道:“阿姊,我會如你所願,成為秦王政的利劍,一生一世守護他。”

“呼、呼、呼……”趙柔沈重地呼吸著,她已經失去生機的眼睛沖犀茴眨了眨,而後,那拽住犀茴衣袍的只手終是松了開來,直直地垂落在了床榻之上。

見狀,塌前全亂了,太醫令們忙探鼻息把脈,折騰了半天,老頭子們紛紛搖了搖腦袋、哭喪著臉就好像自家親人亡故了一般。

再之後,就是宮女齊刷刷地的哭喊聲。

犀茴分不清,這哭聲是源於宮女對趙柔深厚的感情,還只是裝腔作勢的假惺惺。

反正,她只知道,她母親、她阿姊的死亡,全都來的那麽措不及防。

“噝——”她感到她腹部的傷口似已裂開,但她顧不得許多,她隨手抓過一太醫令老頭就問,“告訴我,柔夫人的死因是何?”

“夫人身受刀傷,又遇天寒地凍而感風寒使病情惡化引起全身發熱,且熱度持續不退從而致五臟衰退,這才無力、無力回天。”太醫令老頭深感遺憾。

聽完,犀茴就笑了。

她總算尋求到了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畢竟趙柔的死,幾乎是她引起的,她理應負責。

但最終,趙柔的死亡並未能將犀茴留在芷陽宮,她反而加快腳步地去了櫟陽宮,她要去見趙政,因為趙柔臨死前的表情、言語、眼神以及那壓迫式的請求,全部都讓她疑惑不已。

櫟陽宮內,趙政似早就知道犀茴會來,殿門打開的一剎,他頭也沒有擡就直接開口問道:“你出現在這裏就表示你已經答應了她,是嗎?”

犀茴拖著鐐銬站在大殿之上,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能為寡人所用者,殺。”

她早就料到了,秦王會一直留著她的命,一定是有所圖謀的,她沒料到的是,這圖謀卻是先出自她姐姐之口。如今,她姐姐身死,唯一能為她解惑的只有秦王趙政了。

“我上次說過,我想成為一柄利劍,一柄殺人的利劍。但是我忘了告訴你,我只願成為供強者驅使之利劍,毫無疑問,在我阿姊眼中你一定是強者,但在我眼中,未必。”生死一線間,犀茴依舊敢於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哼。”聞畢,趙政冷峻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他擡眼直視犀茴,“比起寡人是不是強者,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先證明你自己嗎?”

“大王所言極是。”

“那告訴寡人,你的答案。”

“我阿姊認為我有資格成為你的利劍,但在大王看來,我卻未必能成為利劍。所以,我會證明給大王看,我阿姊所托非人。”

想要活命,就要先證明自己的價值。

只有保住了項上首級,才有資格談其他。

“很好。”趙政滿意地點點頭。

“敢問大王,我要如何證明自己呢?”

說到這裏,趙政才第一次直起身子,他從袖袍中掏出一個錦囊,然後甩手丟到犀茴腳邊。

犀茴二話不說撿起錦囊,打開一開,裏面只裝著一小塊絹布,絹布上的內容是用趙國的字體書寫的,只有一個名字,任務、期限則統統不明。

“這個人……?”

“碧水青茗坊。”

這地方犀茴雖沒去過,但也早有耳聞,沒想到,此次的目標居然是那個地方。

“呵。”犀茴攥著絹布笑問道:“此行任務期限如此不明,大王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嗎?”

“寡人相信你會回來的。”趙政倒是很自信。

“何以見得?”

“你姐姐還未入土為安呢!”

“你!”犀茴的笑容徹底僵死在了臉上。

“此行任務你到了那個地方那個人自然會告知於你,而此任務的期限則由你自己決定,你早一日回來你姐姐的屍體便能早一日入土為安。”趙政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笑意。

犀茴瞪著趙政,她緊握鐐銬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他居然連已死之人的最後利用價值都不放過,這真是她所見過的嘴毒辣的威脅。

不過,仔細一想,她阿姊不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死來脅迫自己了嗎?

“呵呵……”犀茴咬牙寒聲道:“你和阿姊,還真的是很像呢。”

“是嗎?”趙政兀自從王座上起身而立,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犀茴的表情,而後一步一步從王座上走下來,走到犀茴跟前,他難得的放下身份俯身在犀茴耳畔低語了起來,“你知道嗎?只有摒棄感情、只有踏過無數鮮血與屍體還能存活下來的人才有可能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這一番話語,深刻地揭露了趙政內心深處的陰暗,但也再一次地告訴犀茴,想要成為人上人,就得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這種事,她的父親早在十年前就給她做出過了表率。

從理智上來講,她真的不該再為這種事而生氣。

但實際上,她還真的做不到。

“我阿姊到死都在為你著想,從她不甘與倔強的眼神中,我感覺的到她很愛你,但你卻如此待她。”犀茴憤怒地揪住趙政的衣襟不顧一切地怒吼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愛她嗎?她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嗎?”

趙政不可思議地看著氣得咬牙啟齒的犀茴,愛這種東西,他早就丟棄掉了,早在趙國的時候,時隔這麽多年,他從未想過還膽敢有人如此問他。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回答我啊?”犀茴搖晃著趙政的身體,妄圖從他空泛的眼神中找尋到答案。

任由犀茴放肆,趙政不惱不怒,且一反常態的和顏悅色道:“首先,她死了,也給寡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其次,寡人和她之間,從來都只有利益關系,由始至終,她只不過是寡人的一柄劍而已。最後,造成她死亡的罪魁禍首,可是你。”說罷,他故意將手貼到犀茴受傷的腹部,使壞地按了幾下。

“嘶——”疼痛使得犀茴本能地收腹弓背,只是揪住趙政的手說什麽也不松開。

犀茴不松手,趙政也不離手,那觸感告訴他,那個他親手在她身上留下的傷口早已開裂,新鮮血液亦從新染濕了衣袍,於是他好意地問道:“你的傷口裂開了,寡人宣太醫令來為你看看吧!”

“不用了,這點小傷死不了。”趙政的假惺惺徹底激怒了犀茴,她松開雙手用力地打掉趙政貼在自己腹部的那只手,迅速後撤了幾步,道:“我即刻出發。還望大王說話算話。”

“寡人,在這裏等著你。”趙政勾唇一笑,笑容裏透著一股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更新時間:明日

第六回 刺客見刺客

“哎呀呀,這邯鄲不僅人多繁華,連女人都比鹹陽的貌美幾分了,真想一輩子都呆在這裏呢。”一騎著棗紅色馬兒的絳衣青年看著邯鄲街上來來往往的女人們看得眼都直了。

“燕趙自古多豪傑,而邯鄲自古出美女,這話你都沒聽過嗎?”另一騎著黑馬的絳衫少年鄙視地瞟了先前那青年一眼,而後沒好聲氣地譏諷道:“虧你還自稱鹹陽三公子呢,我看就是一土鱉。”

“誒。”聞言,青年不樂意了,他即刻開始辯解,“這鹹陽三公子可不是本少爺自稱的,那可是鹹陽百姓公認的;其次,說什麽邯鄲自古出美女,那只不過是一群人吹捧出來的,沒親眼見識,自然不作數。但是呢,在我先後見識了你們姐妹之後,我對這一說法還是讚同的。”

“蘇狐貍,你找死!”

嚶,只聞得一聲劍鳴,少年手中的劍就直指青年的面門,大有殺之而後快的架勢。

“哎喲餵——”青年連忙捏著劍尖將其從自己眼前移開,“趙家小妹,不要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女兒家還是要有女兒家的姿態。”

“手下敗將,沒資格對我評頭論足。”少年手腕一抖,劍刃直接架在了青年脖子上,“休要在我面前提趙字,我叫犀茴,下次再亂叫,別怪我割了你的舌頭,蘇狐貍。”

“好好好,犀茴,犀茴!”青年忙不疊舉起雙手認輸,“那個我說,犀茴啊,咱從不打不相識到一路同行,也過了這麽長時間了,你就不能叫對一次我的名字?我叫蘇、子、裏,不是蘇狐貍。”

犀茴冷冰冰地收回劍,“不行,蘇狐貍。”

蘇子裏像一只敗犬一樣垂下了腦袋,在犀茴刺殺秦王政整整十天之後,還在養傷階段的他被大王密召進宮商議要事,議事內容包括柔夫人之死、刺客犀茴的真實身份,甚至原本該是由他和另一個人去完成的任務,竟然也交給他與犀茴去共同完成。對大王的此項決議,他只能揣測至七分用意,於是他便開始觀察犀茴,再見她之時,便是出發之日亦是柔夫人殤之日,所以犀茴一臉欠債的表情,他能理解,可在幾日的連續趕路中,她依然鮮有開口,即便有少數對話最終也要以拔劍相向而結束。於是,他覺得,趕不上大王的步調總能跟上這女人的腳步吧,可現在……

“真是有點失敗呀!”蘇子裏坐在馬背上一臉失落地連連嘆氣,嘆著嘆著,他忽而顧盼卻發現犀茴早已騎馬遠去,被丟下的他不得不去追趕。

在趙王城的城門口,蘇子裏追上了犀茴,碧水青茗坊坐落在趙王城內,此乃宮城,居住在這裏的皆是宗室大臣與商賈貴族,所以無赦令、非本國親貴的外來者皆要下馬步行進城。

犀茴早已下馬卻沒有立即進城而是立在城門下仰頭望著什麽,下馬後,蘇子裏牽著馬兒來到她身邊,陪同她一起仰望,他知道,她大概在回憶一些什麽。

的確,犀茴是在回憶,她已經十年沒有踏足這裏了,對趙王城最初與最後的印象還是出逃那一夜的匆忙一瞥,她在這座城生活了七年,卻只唯那一次見過這座城池的真面目,回廊環繞、重檐疊嶂、高聳入雲,極為氣派與震撼。

十年之後再看,卻怎麽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了,她想,終究是自己長大了吧!

“哎!”犀茴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進城吧。”

趙王城呈品字形,由東城、西城和北城三個小城組成,碧水青茗坊位於西城的九章街之上,此街左接照眉池右臨梳妝樓,風景獨好。

等二人牽馬步行至此的時候,犀茴發現,這碧水青茗坊竟是這條街上唯一的店鋪,青石板道、樹蔭環繞,三五成群、兩兩結伴而來的人們都穿著華麗、談吐非凡,一對比,某兩人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甚至招來了他們帶著各種感情色彩的目光。

犀茴倒是不在意這些,栓好馬、拿起劍,她就準備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去。

“正門,不可行。”蘇子裏搶先一步拉住了犀茴,他靠到她身邊小聲耳語道:“劍客在這頗不受歡迎,我們走後門,跟我來。”

沒來過這種地方的犀茴此回倒是沒對蘇子裏拔劍,她覺得趙政讓蘇子裏陪同就一定有他的作用,所以她乖乖讓蘇子裏牽著鼻子走。

沿著九章街一直往下,犀茴見識到了碧水青茗坊的全貌,從前面看是一座五層高樓,紅木青瓦,雅、酒、茶、棋、戰各占一樓,而後面則因接照眉池的緣故,周圍流水潺潺、小橋人家,處處透著田間的優雅與寧靜。

牽馬而至時,後門處有兩個著後裾曳地博帶深衣、長袂束發垂肩的侍女早已候在了那裏,一見蘇子裏和犀茴來,她們便施禮迎接。

“公子長途顛簸受累,密室已備好茶點。”侍女甲一邊牽過蘇子裏的馬一邊引路,道:“公子的客人已到,此刻正在密室等候。”

“好。”蘇子裏欣然地點點頭,“對了,這位公子飯量很大,爾等記得給他準備五人份的飯,哦,不,還是六人份的吧!”說完,還不忘對犀茴眨了眨眼。

那眨眼完全是在嘲笑她的飯量,而且從進門開始,犀茴就覺得不對勁,她本以為蘇子裏這個土鱉是第一回來邯鄲,可見他在大門前的舉動,她又覺得不像,現在再看看這架勢,她大概猜到了趙政讓他來的真正原因了。

“哼,六人份的怎麽夠,至少要準備十人份的。”犀茴也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呃……”蘇子裏一楞,他明明記得大王說過的,她在大牢裏吃下了七大碗苦菜糊糊,難道是他記錯了嗎?

蘇子裏不語,侍女們也就跟著不語,她們好奇與驚奇的目光在蘇子裏和犀茴身上來回轉悠。

幾個來回,犀茴受不了那種目光才又補了句,“吃不完我帶回去,誰叫你們那的東西太難吃,記得回去稟告你家主人,讓他有空改善下自家的夥食,不然大家遲早跑光光。”

聽完,蘇子裏大拍腦門,“原來如此,那就來十人份的。”

“是,公子。”侍女們樂得合不攏嘴,還直誇犀茴有趣。

於是,在此種輕松的氛圍中,四人步入了碧水青茗坊,一進坊,侍女二人便告退了去,去密室的路則是由蘇子裏帶領的。

一路二人幾乎沒有對話,直到快要到達密室之時,犀茴才輕聲開口道:“蘇狐貍,這碧水青茗坊和你和秦有什麽關系?”

蘇子裏直言不諱道:“不瞞你說,這坊的所有人是我,所以這裏也算是秦安插在趙的一只眼吧!”

“剛才侍女所說的客人是誰?”

“見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對於這個問題蘇子裏並沒有透露太多,犀茴也就不再多問,反正就快見到了。

密室位於碧水青茗坊的地下室,裏頭極暗,就算點著燈,犀茴也看不太清裏面的陳設,只依稀見到一圓桌與三張椅子,以及桌上已奉好的三杯茶。

等等,還有人的氣息,但是在哪?

“找到你了。”依著五感的判斷,犀茴快速地拔劍而出。

鏘,黑暗中,兩柄劍準確地碰撞在了一起。

“多日不見,你拔劍的速度又快了。”沙啞滄老的像火燒過一樣的聲音自犀茴背後傳來,“不對,你不是趙柔,你是誰?”兀自地開口又兀自地自我否定。

“你又是誰?”這聲音,犀茴陌生的很,但那劍氣,她卻覺得似曾相識。

呼、呼、呼。

二人對持間,幾團貨火苗自黑暗中劃過準確地落到了圓桌的四個角上,隨即,黑暗的密室徹底亮堂了起來。

犀茴迅速回頭,只見一短衣危冠、滿臉虬髯、左眼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正與她抵劍而立,他細長的眼睛透著狼一般的冷光,就算只出一招,她也能判斷的出他的身份。

那個人必定和自己一樣,是刺客。

再反觀蘇子裏,他已經坐到了面朝她的那張椅子上喝起了茶吃起了糕點,“都放下劍,自己人。”說話的神情不知道多悠然自得,似乎完全無視了剛才一觸即發的劍氣。

“趙柔呢?”中年男子可沒蘇子裏的閑情逸致,他沒有撤招的打算。

“死了。”蘇子裏輕描淡寫地回答。

這兩個字好似刀劍一般,紮得中年男子怒氣橫生,“怎麽死的?”

蘇子裏將趙柔的死因簡單的歸咎為六個字,“劍傷、風寒、體弱。”

“誰傷的她?”

“喏,正和你對劍的那個。”

中年男子將視線再次死死地鎖在了犀茴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番之後,他又將視線轉到了好吃好喝的蘇子裏身上,“秦王不僅沒殺了他,還讓他來到了這裏,為何?”

“剛才的拔劍速度以及對拆的一招,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她的實力遠在趙柔之上。”蘇子裏沖著犀茴瞇眼一笑,“她是趙柔的妹妹。”

“什麽?”中年男子聽到‘妹妹’二字顯然比聽到趙柔的死還要來得激動的多得多,“確定?”

“趙柔說的,信不信隨你。”

中年男子每每厲言相逼,蘇子裏總是張口就來隨意之極,而在這一來二回的對話中,犀茴卻在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眼神以及細小的肢體動作。

所以當中年男子聽到“她是趙柔的妹妹”這句話時,他冰冷的眼神出現了一晃而逝的動搖偏偏被犀茴逮個正著,就是這點動搖讓犀茴隱隱預感到了些什麽。

不過一貫秉承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必先動原則的犀茴在中年男子撤劍之前,她依舊保持著剛才揮劍的那個姿勢。

“大叔,若要過招就別磨磨唧唧的,若要坐下來談那也拜托你爽快一點。”犀茴適時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她想盡快結束現在的僵持局面。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凜了犀茴一眼,之後便很快地收招撤劍。

雙方罷了,三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前,開始了具有深意的一次對話。

“這個……”率先開口的是犀茴,她從袖子裏掏出趙政給她的錦囊從中抖出一塊絹布,她指著上面的字問道:“樊折柳,是大叔你的名字吧?”

樊折柳不言。

“你沒想到大叔這模樣還能有這麽文雅的名字,是吧,哈哈哈!”蘇子裏倒是打趣道。

“秦王說,只要見到你就知道此行的任務,所以現在快點告訴我是什麽任務,我沒多少時間在這裏跟你們耗。”一想到趙柔,犀茴就沒了耐心。

樊折柳依舊不言,他雙手抱臂,雙目緊閉,看起來在養神實則是完全無視掉了他們。

見狀,犀茴拍案而起,“大叔,趁我還能好言相待的時候,你最好快點說,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小丫頭,你速度奇快、劍法犀利、五感敏銳,但出手卻有餘地,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受傷不輕,就憑這點,現在動起手來,你也不過是來送死的。”樊折柳的語氣冷得像冰,直戳犀茴的心窩。

犀茴也懶得多說,直接拔劍。

“慢著慢著慢著。”蘇子裏撲了過來,一手壓住犀茴拔劍的手,一手勾過犀茴的肩膀,對著她耳朵快速地講了幾句話。

蘇子裏告訴犀茴的是,樊折柳不僅是趙柔的師父,還是平原君府邸的食客兼親衛隊教頭。

說完,蘇子裏又轉頭對樊折柳,道:“吾王讓我告訴你,她會代替趙柔成為他新的利劍,亦將成為秦齊聯盟新的紐帶。”

平原君?新的利劍?秦齊聯盟?紐帶?

一個接一個的詞持續地刺激著犀茴的腦神經,纏繞在她心中的某些疑問,比如突然被阿姊逼迫、接下來又被趙政脅迫、再到來邯鄲執行任務……為什麽會被脅迫?為什麽要那樣逼迫她?為什麽會來趙國?她先前完全弄不明白的事似乎被什麽無形的東西串聯了起來。

如果說,她刺殺秦王誤殺趙柔可能是偶然,但現在這般,絕對不是偶然,不僅不是,甚至是某個人早就預謀好了的陰謀。

“趙政,這陰謀是出自你之手吧?還有阿姊,這十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麽,你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我真的很好奇。”犀茴在心底自言。

再犀茴思考之際,樊折柳同樣也陷入了深思中。

不知過了多久,樊折柳終於睜開了雙眼,用暗啞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此次,我們的目標是取下平原君的人頭。”

“呵!”聞畢,犀茴沈靜的目光居然興奮了起來,“原來此次目標居然是取自己父親的首級。”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時間為十月一號

第七回 預謀與陰謀

東城,邯鄲最為繁華優雅的一座城,一到夜晚,各種風雅之士便會聚集在茶樓酒肆談論天下之事,觥籌交錯、笙歌四起,而站在東城最高處的平原君府邸的高墻之上便能將邯鄲城的全景盡收眼底。

夜風凜凜,吹得犀茴的衣袍呼呼作響。

此刻的她就立在平原君府邸的高墻之上,僅一墻之隔,府內的景象卻與外面截然相反,府邸內燈火通明卻鮮有人走動,院落與院落之間只有少數侍衛輪班守夜。

靜,出奇的靜。

這樣詭異的安靜輕而易舉地將犀茴的記憶拉回了昨夜,當樊折柳說出任務是取下平原君人頭的那一刻之後,密室便長時間的陷入了安靜之中。

靜的連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都聽得異常清楚。

最後,這種靜還是被樊折柳打破了。

“明晚子時,子裏公子負責佯攻、我負責調開親衛軍,而平原君的人頭就交給你了,趙家小妹。”樊折柳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剩下兩人的密室又陷入了安靜之中。

這回,犀茴沒讓安靜的氛圍持續太久,“蘇狐貍,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麽?”

“全部。”

“嗯,容我組織下語言吧!”蘇子裏歪著腦袋,左手支頤,右手拿著糕點往嘴裏送,吃了幾口之後他忽然望著犀茴開口道:“話說,從今早到現在你一口東西都沒吃,你不是餓死鬼投胎嗎,又讓我叫了十人份的食物,你當真一口都不吃?”

“嘖!”犀茴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一把用手鉗住了蘇子裏的下頜,“是叫了十人份沒錯,可你看看,從你坐下開始,你已經吃掉了至少三人份的,到底誰是餓死鬼投胎啊?”

蘇子裏的臉被捏得有些變形,他撲閃著眼睛好奇地掃了一眼圓桌,一看不得了,十人份的東西確實被他幹掉了不少,於是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都過自家的東西太難吃,這裏的東西又太好吃,所以不知不覺,就……啊哈哈哈哈……”

“笑你個頭。”犀茴起身將蘇子裏的下巴狠狠地擡起,道:“少跟我扯開話題,我現在一肚子疑問呢,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交代,不然我就讓這頓成為你人生當中的最後一頓飯。”

蘇子裏眼睛猛然睜大,他趕忙雙手握住犀茴的手求饒,“哎呀呀,好說好說,你想知道啥就問我,只要我知道的,我就一定告訴你,這總行了吧!”

“哼!”犀茴這才罷手。

僥幸撿回小命的蘇子裏捂著下頜老老實實地落座,道:“你,問吧!”

“樊折柳和我阿姊是什麽關系?”犀茴將腦子裏的問題一個一個問了出來。

“師徒關系。”

“我會代替趙柔成為秦王新的利劍,亦將成為秦齊聯盟新的紐帶,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柔既扮演著大王夫人的角色又扮演著守護大王的暗衛一職,所謂秦齊聯盟的新紐帶,趙柔是從齊入秦的,她背後代表的是整個齊國的利益集團,也就是說,她的存在是秦齊聯盟的紐帶與保證。”

“這麽說,樊折柳也是齊國人?”

“可以這麽說。”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趙柔死了,必定要再尋一既能守護大王又能維系兩國紐帶的人,而你不僅身手了得又是趙柔的妹妹。”說到這裏,蘇子裏故意看了犀茴一眼,“其實提出讓你接任的人正是趙柔,大王也是反覆思慮之後也覺得你合適。”

“覺得我一個來歷不明的刺客合適嗎?”在各國攻伐的亂世,誰都不能保證誰沒有被牽扯進任何一國的利益集團之中,尤其是危險的刺客集團,犀茴不信趙政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其實關於這點,我也曾經提醒過大王,但大王說他自有考量。”蘇子裏聳聳肩,表示君心不可測,“但我個人覺得,萬一你若真的屬於某一方利益集團也沒什麽大關系,這年頭,雙向間諜太多了,因為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而已。而且,比起紐帶,大王應該更加看重的是你作為利劍的作用,哎,誰叫我家大王人見人愛,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搞個叛亂搞個刺殺什麽的,這外人也就算了,連自家人都……嗚嗚嗚,我家大王實在是太可憐了。”

“……”

“嗯,我說累了,再吃一塊糕點吧。”

“這些都是我的,你不許吃了。”在蘇子裏碰到糕點前,犀茴利落地拍開了他的手,毫不客氣地把剩餘的食物全部攬到自己懷中,“快點說,為什麽要殺平原君?”

沒摸到糕點邊的蘇子裏有些納悶地癟了癟嘴,道:“在你來刺殺大王之前,應該聽說過趙魏開戰的事情了吧?”

犀茴左右開弓,瘋狂地席卷著桌上的食物,邊吃邊點頭。

“現今韓趙魏楚燕齊秦七雄中,國力與軍力明顯占優的只有秦趙楚,所以趙魏之戰中,趙幾乎以壓倒性的優勢攻城略地,而為了避免被秦從背後插刀,趙秘密遣說客說服了長信侯在此戰事期間發動叛亂,這樣一來,秦就無暇顧及戰事了。”蘇子裏趴在桌上看犀茴狼吞虎咽,看得他口水直流。

“嗯,按這意思,煽動長信侯發動叛亂的說客是平原君派去的?”犀茴見蘇子裏一副饞樣,好心地遞給了他一塊糕點。

“沒錯。”蘇子裏點頭,卻沒接過糕點。

見蘇子裏不領情,犀茴白了他一眼又繼續吃上了,“看來大王真是有仇必報之人呢。”

“不單單如此。”蘇子裏換了個姿勢,雙手交叉撐著下頜,笑嘻嘻地瞅著吃相難看的犀茴,道:“可就在趙連下數城、軍心大勝之際,他們卻突然退兵了。知道為什麽嗎?”

犀茴搖搖頭。

“因為啊……”蘇子裏很是得意地靠近犀茴,對著她耳朵小聲又神秘地說道:“接到密報說,趙王病危了。”

“咳咳——”這天大的消息驚得犀茴險些哽住。

見狀,蘇子裏體貼地幫犀茴拍拍背,“吃慢些,我不和你搶。”

犀茴扭動肩膀撞開了蘇子裏以拒絕他的好意,“繼續說。”

好意被拒,蘇子裏一點都不覺得尷尬,他依舊面帶微笑地開口:“平原君乃現任趙王之胞弟,趙王諸子羽翼未滿若登位必定會委任丞相平原君輔政,這平原君在趙的朝堂威望重、勢力廣,如讓他把持朝政,對秦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若在這個時機除掉平原君,趙的朝堂便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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